□ 何南荣
父亲初中毕业,放在现在根本不算什么,但在那个年代,已经算很有文化了,他尤其擅长珠算,打算盘很是流利,能一边打算盘一边写字。
1955年永昌、永桥、何云三个村合并成了永何高级社,当时农村条件还很落后,温饱都成问题,先进超前一点的乡村,自力更生,用机械化取代人工磨面粉、碾米等;永昌最早时有一台木炭机是给粮站碾米机提供动力用的,据说每年加工三四十万斤粮食,这些当时的高科技设备就是由我父亲和何福潮、王荣财、何春根四位电工元老在维护操作管理。
1961年,三村分开后,何云大队章玉腾书记思想超前,敢于标新立异,新购进一台崭新的柴油机,在当时,这可是全永昌公社唯一的宝贝,我父亲和何荣荣(何双福父亲)负责保养维修和操作管理,确保它正常带动碾米、磨面、农用水泵。之前抗旱纯粹用木制水车,靠人力轮班车水,因此这台柴油机显得十分的珍贵和重要,我父亲等人任劳任怨,吃住基本都在机房,对它像保护自己的小孩一样珍爱!
1969年,何云大队兴办富阳县第一家村办企业——何云造纸厂,我父亲也是主要骨干之一!尤其在何云造纸厂升级转型关键期,在章玉腾书记的带领下,父亲和大队长鲍金满、木工技师王春洪等前辈,更是没日没夜,呕心沥血,攻克了一个个技术难关,在1972年4月15日,最终喜获圆满成功!为此,当年的富阳县商业局还专门下文通报表彰,何云造纸厂的坑边纸技改开创了村级企业的发展创新,号召全县各级企业向何云造纸厂学习。从此,何云村办企业进入了全县的先进行列。
我父亲业余尤其喜欢声乐和越剧。1954年,在村委支持下,家父偕同何雷源、周章金、蒋炳奎等这些世代务农,从未接触过戏剧创作和演出的泥腿子,白手起家,凭着一腔热血,个个自学成才,创建了何云越剧团。
他们在筹办期间困难重重,缺少演出的戏服和相应设备、启动资金、专业知识及相关人才等等;他们知难而进,群策群力,克服重重困难。
其间,值得一提的是:有次父亲和剧团编剧兼导演何雷源去上海越剧院请教,当时新登的老乡——上海越剧院艺术大师徐玉兰对家乡农村剧团的创建也大为赞赏和支持,并从专业方面给出了不少很有价值的建议,当时演《白蛇传》的戏服,也是徐玉兰大师赠送的。他们不负众望,走上正常轨道的何云剧团后来闻名周边县市,并经常受邀去各地演出,可谓是红极一时!
我父亲是大锣师傅,还会拉二胡、弹三弦,同时因为懂电,还包揽了剧团用电相关的全部工作。为了让演出剧情更具有真实感和感染性,他三番五次地去杭州话剧团取经,在戏剧烟火、布景各方面上刻苦研究,大胆创新,因而何云剧团演出的灯光效果和背景设计远远领先于各兄弟剧团。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我父亲是永昌公社的第一代电工,与其他几位电工前辈何福潮、王荣财等组成了农村电工小团队,从成立起就一直负责永昌公社全部的电力安装和维护。
我记得母亲跟我说了一段当年的“趣事”:因为老百姓当时对“电”这个东西还是很陌生又很好奇的,人民政府也渴望把电力尽早普及到农村各大队,走进千家万户的日常生活。那时候,公社在每个大队都有选择性地安装了一只广播,早晚广播一响后,附近的社员都会好奇地搬来小板凳坐在广播底下,看稀奇听声音,社员们好生疑问:奇怪,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为什么像人一样会讲话能唱戏?每个人的内心都多了个“十万个为什么”。有人甚至还对着广播喊话,想和它聊天……父亲有时偶尔也向大家讲解广播的原理,于是在场的社员都说我父亲了不起,竟然懂得这个新奇的知识。
“大跃进”年代,在当时的永昌钱家茶厂,父亲与何福潮、王荣财等人自力更生就地取材土法上马,组建起了一个小型发电站,专门供应永昌、永桥的照明用电。在当时那个贫穷的乡村,小型电站的发电已是特大新闻了。受此影响,我父亲在当时也小有名气,有不少的单位想请他去工作,并给予培养深造的机会,但父亲出于对自己家乡的感情,对团队的责任,一直扎根于乡村电工事业,放弃了旁人认为的美好前程。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父亲虽然没有立下什么丰功伟绩,他平凡的一生也不会被刻凿在哪块碑石上,但许多当地乡村上了年纪的人都还记得他,还会说起他。我想,这就足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