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秋林
1975年我读大学放寒假回家,已临近过年,那时我家的经济生活状况已有很大的改变,没有了外债,生活渐渐好起来了,母亲仍然任劳任怨每年养一头猪过年。这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七,父亲请来了杀猪匠,母亲天还没亮就起床烧开水,杀猪匠一大早在父亲等人的帮助下,动作利索地很快把猪杀了,通过除毛、破肚、内脏等处理后,一称足有250多斤,母亲很高兴,平时的勤劳付出终于有了很好的回报。
当晚母亲烧了一大桌菜,那年代物资匮乏,平时难得吃上猪肉,母亲特地想好好慰劳一下大家。全家九个人围坐在八仙桌前吃饭,气氛显得很热闹,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母亲特地坐在我旁边,她知道我从小就很喜欢吃红烧肉,对我另眼相待,一开始就用那勤快的手,不快不慢地夹起很大一块红烧肉放到我的碗里。
母亲烧红烧肉在村里有点名气,她取材恰到好处,肉切得大块均匀,既厚又方正,一块肉足足有一两左右;也没有什么香料,酱油和盐是最好的佐料。但不知什么原因,母亲烧的红烧肉总是香气扑鼻,满屋飘香,色香味齐全,总让人垂涎欲滴;吃起来一点不腻,嚼劲十足,口感特好,吃了回味无穷。没过几分钟母亲看我第一块红烧肉已吃完,又很快把一大块红烧肉夹到我碗里,我一点不受拘束,津津有味地吃着,享受着母爱带来的美味,一口又一口……好吃得味道难以形容,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吃第二碗饭的时候,母亲又把很大一块红烧肉夹到我碗里,很亲热地对我说:“阿林,你现在外面读书难得回家,今天杀猪机会很好,红烧肉你喜欢就多吃点。”这时我看看桌上碗里留下的红烧肉已不多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想红烧肉要大家吃得满意才好,可不能让我一个人独吃,想到这些就忙和母亲说:“妈妈,红烧肉我够了,够了。”
自从我上大学到参加工作,一直到2006年母亲健在的时候连续31年(这期间母亲身体尚好),每年春节回家看望父母亲,逢杀年猪或吃年夜饭时,母亲定要给我夹三块最好的红烧肉,这种对我的“特殊待遇”一直不变;她到了晚年,头上青丝变成了白发,手脚也没年轻时那么麻利,但她总把我当做心爱的小孩一样,吃饭时每次嘴里会不停地说:“阿林你红烧肉多吃点,多吃点。”当我吃完,她就会喜眉眼笑。
改革开放后,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的生活一年变一个样,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腰包也鼓起来了。红烧肉已不再是稀有之物,要想吃十分平常。从城市到农村,凡办红白喜事,红烧肉是桌上必备;朋友、同学、亲戚聚餐,上餐馆吃红烧肉是举手之劳。我工作出差、旅游也曾到过浙江省内许多县(市),同时也到过北京、上海、黑龙江、南京、香港、澳门等许多大城市,吃过的红烧肉已难以统计,但不论是北方还是南方,在餐馆吃到的红烧肉,感觉都没有母亲烧的红烧肉那么味道鲜美。听别人说,杭州的东坡肉很好吃,我约了一个朋友专门去吃东坡肉,味道虽然不错,但与母亲烧的红烧肉相比还略有逊色。
母亲于2008年4月20日已去了另一个世界。母亲去世后每当我吃红烧肉的时候,总要回想起她对我的大爱之恩,她生前31年每年给我夹三块红烧肉,这种恩情是多么真,多么纯,多么不容易啊!夹三块红烧肉,看似很平凡,但要坚持31年就显得十分不平凡。母亲夹三块红烧肉的大爱之举,像烙印一样是一种难以抹去的印记,已深深刻在我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