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小景

　　当初，它们飞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应该没有经过商量。在我短暂的人生经历里，还没有遇见过哪种动物存在群体商议共同赴死的。蚊类还达不到这样的等级。

　　百度百科告诉我，蚊类主要靠嗅觉、视觉、温度感知和湿度感知等感觉系统来追踪它们的食物，其中，嗅觉系统是蚊子寻找血源最主要的感知系统。那三只蚊子并排死在墙上，很大概率是因为它们本能里，会发射并共享一种觅见食物才有的气味或者气场。在某个饥肠辘辘的下午，它们以群体的姿态进入这个8平方米的办公室。

　　作为有29间办公室的大楼，它们为什么要费劲飞到5楼的这个小小的空间。在这个背阴的，从来都晒不到太阳的办公室里，是食物引导它们做出选择，还是命运？

　　一只死在墙上的蚊子是偶然，两只死在墙上的蚊子应该是命运，那三只死在墙上的蚊子几乎就是万物众生相的一种必然规律的可能。这无序地死在一起的群体，让我感受到了某种有生命韵律的悲剧。就像万物如此宽广辽阔，却那么轻易地就瘫倒在我面前这堵无人问津的洁白的矮墙上。

　　我想，以群体的姿态出现的物种，总体上是因为虚弱。一个虚弱的个体加上另一个虚弱的个体，会衍生出一个群体的更大虚弱，这虚弱的累积往往更致命，漏洞会呈现坍塌状出现，不堪一击。

　　曾在这间办公室里散发食物气息的人，是男性还是女性，我想也没什么分别。这些人类社会所谓的胜利者在蚊类的世界里，不经意地就以猎物的姿态出现，这是善本身，还是恶的一种？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答案是什么没那么重要，也不值得我们去思考和关注。

　　这在墙上的，干枯的，暗红色的血迹，是失败的象征吗？还是曾经胜利的证明？

　　它们被拍打在墙上的时候，还留有饱食者的痕迹。这本身就象征着某种胜利。一种在胜利者之上的胜利，有没有可能是更大的胜利呢？ 

　　三种相同的死亡，带着三种不同的姿态。有脚越过头顶的挣扎，有拧做一团的逃亡，还有完全舒展的放弃。死亡没有标准答案。如果有人告诉你，什么是死亡的标准答案。那么请一定要保持某种警惕—— 一种无底线掠夺和蚕食的野心。

　　蚊类虽可用复眼发现物体，但视力一般，而且，单靠视觉并不能确定它所发现的物体是否有生命。恍惚间，我竟看见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曾有这样的共性——作为某种工具忙忙碌碌，那我们需要靠什么来分辨这大写的活着的人群拥有生命的可能呢？还是说我们也很像这在细微处挣扎的蚊群——靠他者的嗅觉、视觉、温度感知和湿度感知来辨别呢？

　　在这个百无聊赖的下午，窗外的山尖儿上，几朵散云随意地飘着，我想胜利者从不需要答案，猎物更不需要答案。自从去年10月搬进这间办公室，我还未曾被蚊子吸食过，对于一直在探寻答案的我来说，也许它就在此刻，在墙上，在冥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