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秋根

大概是1978、1979年间的一天，时任大源财税所所长的郑来根和时任渔山公社、里山公社税务专管员的寿加序邀约我到富阳、萧山两县交界的寺坞岭去走一趟。我因为长期出门在外，1977年4月底才从宁夏石嘴山市调回浙江富阳县工作，一切都感到陌生和新奇，所以欣然前往。

那天，我们从渔山石马头启程，沿着山路向上攀登。刚开始，山路还比较平坦宽阔，走着走着，道路不仅崎岖不平，而且越来越狭窄。有的路段，简直就在柴丛中，不仔细辨认，很容易迷路。就这样，三个人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岭头上。村庄坐落在岭头的低凹开阔处。老寿，因为是分管这里的税务专管员，人头很熟。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来到时任大队会计的傅尧存家。

傅家很客气，不仅招待我们用餐，晚上还住在他家。有趣的事情出来了。我们三个大男人，共睡一张大床，共盖一条大被。床很大，长三四米，宽也三四米。被子呢，跟床一样大，是一条蓝底白花的粗布印花被，里面足足装有十斤棉花。我们三个大男人就睡在这一张大床上，共盖一条大被子。因为床大被也大，谁也碰不着谁，相安无事，还暖暖和和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天刚蒙蒙亮，听到广播声响，是萧山人民广播站广播新闻和气象预报。起床后，我习惯性地想把被子折叠好，竟不知该怎么折叠，横竖都一样长短，干脆平摊着不折了。

下得楼来，洗漱完毕，用过早餐，走到大路上，见一奇观。只见一队小学生向东走，一队小学生向西走，分别下山去了。小学生出门后，社员们也出发了，也是一队向东、一队向西，不同的是，向东的有的骑自行车，向西的都没有自行车。

郑所长原是萧山人，老寿原是绍兴人，他们两个都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在富阳参加工作的，是我的老前辈了。他们见我看得新奇，对我说出原委。这个大队，横跨富阳、萧山两县，分属于富阳县渔山公社和萧山县义桥公社。岭上有三个自然村，前大庵、后大庵两个自然村属于富阳县渔山公社，寺坞岭自然村属于萧山县义桥公社。这三个自然村又归总为一个大队，富阳叫林峰大队，萧山叫寺坞岭大队。因为小学生读书是按照户籍来的，两县也都在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兴修水利，都要派义务工，所以萧山籍的小学生和前去做义务工的社员向东下山去，富阳的则向西下山去。

不一会儿，向东向西四支队伍先后消失于我们的视野之外。无论是东边还是西边，远远望去，尽是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傅尧臣是大队会计。在傅家，税务专管员寿加序开始行使其职责——开税票收税。农业税和工商所得税属于直接税，按隶属关系由富阳、萧山两县分别征收，而工商税和农林特产农业税等产品税属于间接税，富阳、萧山的税务专管员，谁先上山去征收就归谁所属的那个县。也就是说，萧山的专管员先上去征了归萧山县，富阳的专管员先上去征了归富阳县。老寿和傅尧臣会计很快就办好征税、纳税手续。于是，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我打量了一下傅家的大房子，随口说：“傅会计，您家的房子好大呀！”傅随口答道：“不是我独家的。这边一半是我家的，属于萧山县。那边一半是我堂兄弟家的，属于富阳县”。有意思，不仅两堂弟兄分属两县，一座房屋也分属两县。傅会计说，这事情要追踪到解放初的“两县三乡六农会”。1949年5月，富阳、萧山两县先后解放。1950年至1953年，富阳、萧山两县农村全面建立农会。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解放以前从山下搬上山来的。有的来自萧山县，有的来自富阳县，上山后，又都各自与山下的乡村有密切联系。因为各家有各家的亲戚朋友，而这些亲戚朋友分布于两县若干个乡村。正因为如此，岭上各户分别参加了山下的村农会。“这就是‘两县三乡六农会’的来历”，傅会计接着说：“‘两县三乡六农会’是富阳县渔溪乡的二村农会、五岭乡的六村农会、七村农会和萧山县许贤乡的石门农会、南坞农会、北坞农会，互助合作、人民公社化后，又分属于两县各社、队……”

听了傅会计说大书似的一番话，我们意犹未尽，但时间不等人，赶紧与傅会计告别，循原路下山至石马头，骑自行车分头回大源、富阳。时至今日，夜宿寺坞岭的情景和“两县三乡六农会”的趣闻久久不忘。 

名词解释

两县三乡六农会

1950年至1953年，富阳、萧山两县农村全面建立农会，此地农户分属“两县三乡六农会”（即富阳县渔溪乡的二村农会，五岭乡的六村农会、七村农会和萧山县许贤乡的石门农会、南坞农会、北坞农会）。此后，两县农村全面实行互助合作、人民公社化，1984年撤公社设乡镇，村民分属两县情况依旧。富阳县称其为林峰村（社、队），萧山县称其为寺坞岭村（社、队）。20世纪末21世纪初，富阳市、萧山区均推出优惠政策，鼓励村民下山脱贫，部分农户陆续下山落户。然而随着盘山公路修通、山上旅游资源开发和群众性登山活动兴起，有的下山农户又回到山上。在270余人中，属富阳区的约200人，属萧山区的约70余人。

——来源：《杭州市富阳区地名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