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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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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江畔的另一则“活金死刘”传奇
~~~——评麦家“弹棉花”系列小说
2025年03月31日 星期一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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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前金家的岁月长歌
富春江畔的另一则“活金死刘”传奇

  场口镇王洲的金氏族人,集中居住于瓜桥埠村前金自然村、上沙村。族人中口口相传,600多年前的元末明初,先人因避祸战乱,从浦江逃难到此。因石柱庙落脚于这个沙洲之上,被乡邻们俗称为“庙前金家”,后族人又慢慢扩展到了上沙村。金氏族人涌现出曾是同盟会会员的金守淦、烈士金守儿等名人。现前金自然村有金守儿烈士衣冠冢,每年清明前后,祭奠的学生群众络绎不绝。近年,金氏一族翻修了祠堂,重修了族谱,隆重举行了圆谱仪式。应族人要求,写作此文以记之。

  金伟兵/文

  富春江,这条承载着千年岁月与历史沧桑的江水,悠悠然一路逶迤东行。待至王洲,似被岁月的巨手轻轻一切,分出一条瓜桥江,江水瞬间变得更为平稳,宛如一面平铺的古镜,将天光云影收纳其中。

  元末的夜空,犹如一块被墨汁浸染的巨大幕布,浓稠而压抑。刹那间,一道闪电如利剑般撕开夜幕,半边天都被照得雪亮,也照亮了停靠在瓜桥埠客船上金道祖那张满是惊恐的面庞。

  一

  彼时,身为一家之主的金道祖,正于兵荒马乱之中,一路从浦江逃难至此。张士诚、朱元璋,这些在乱世中崛起的枭雄,他们的纷争与霸业,岂是寻常百姓所能承受的?这一路沿着富春江而来,只见滔滔江水,不见前路尽头,恰似那无尽的乱世,何处才是安宁的彼岸?所幸,瓜桥江这条支流,比起富春江来,多了几分静谧与安稳。瓜桥埠更是宛如上天精心雕琢的天然良港,往来商旅如织,热闹非凡。金道祖望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思忖:天下如此之大,究竟何处才能让一家人安身立命?他那苦涩的脸上,愁云与闪电交织,写满了乱世的无奈与彷徨。

  思绪万千间,岸边传来阵阵急促的锣声,伴随着天上滚滚而来的天雷,打更人的呼喊声划破夜空:“天降暴雨,壶源溪水倒灌,江上的人都要上岸……”无奈之下,金道祖只能叫醒沉睡的家人,匆匆拿起简单的包裹,踏上了江岸。暴雨如注,松软的沙土瞬间化作泥泞,脚上的草鞋很快便深陷其中。一家人相互扶持,向着前方那座隐隐约约的庙宇艰难前行,此刻,唯有那座庙,或许能成为他们暂时的避风港。

  一夜的暴雨,洗净了世间的尘埃,让空气变得格外清冽。庙里的火堆,也渐渐烘干了他们湿漉漉的衣衫。金道祖手捧着刚煮好的热水,抬眼望向这座庇护了全家一夜的小庙,只见门口悬挂着一块陈旧的匾额,上书“石柱庙”三个大字。庙前,有一处高地,几方池塘散落其间,似曾有人辛勤开垦,却又在岁月的侵蚀下荒芜多年。金道祖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天意如此吧!天降雨意,莫非是让我金家落户于此?那我们金家,便在此石柱庙前扎根吧!”言罢,他拿起带来的锄头,向着那满是荒草的土地,用力地挥下了第一锄,这一锄,似是斩断了过去的漂泊,开启了新的生活篇章。

  开荒种地,谈何容易,那是需要漫长时间与无尽汗水的艰辛历程。在青黄不接的艰难时刻,金道祖只能一次次翻开包裹的里层,取出那仅存的一点铜钿。每一次翻开包裹,他的目光总会落在那本厚厚的家谱上。这本历经千万里颠簸的家谱,早已破旧不堪,纸张在风雨的洗礼下,有的粘连在一起,有的残缺不全。然而,金道祖深知,这不仅仅是一本记录家族繁衍的册子,更是他们的根脉所在。从这泛黄的纸张中,他知晓祖上来自千里之外的河南项国,那里,是金家的血脉之源,即便岁月流转,漂泊他乡,这份血脉的记忆,也永远不会被磨灭。

  二

  分封于项国的周王族姬姓后代,以国名“项”为姓。传承到汉高祖刘邦时期,高祖感念于项伯在鸿门宴上的救命之恩,封项伯为射阳侯,并结为儿女亲家,特别赐国姓为“刘”。“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项伯一时相救,于刀光剑影中赢得了全族人的几世安康。翻过一页项姓的族谱,看到印刻着刘姓的纸张,金道祖舔了舔食指,不由感叹:当世金姓的族人,不能忘了关中平原上那场决定生死的晚宴啊!如果当时的项伯,没有起身与项庄一起舞剑,也许我们的祖先们,早已与项家的其他人一样,覆灭于历史的烟尘之中。“项伯,世代的族人都不能把你忘了。”

  历史车轮滚滚,纵使国姓刘氏族群也抵挡不了从天而降的烽烟。为保全一族血脉,只能顺应时势应变而为,能躲则躲,能避就避。在“城春草木深”的唐末,中原历经多番战乱,早已无一处安生之地。刘氏族人不得不从河南开封祥符过淮河、渡长江,迁居到了南京。在朝代更替的战乱时期,扼守长江一线的金陵城,也不是一个理想的“桃花源”。刘氏先人只能一路向南、向南再向南,最终来到“蛮夷”边界的衢州峡川峡口村,才敢轻轻放下肩上沉重的扁担,顺手摘几颗树上的柚子,不管苦还是涩,就胡乱往嘴里送去,只为能填饱皮包骨头的肚皮。

  金道祖抚摸着族谱里的几页薄纸,他明白这段记录简短的南渡之旅,却浸透着先辈无数的血与泪,一路南下、一路风餐露宿、更是一路尸骨遍野,但族群的血脉始终如那身边不熄的烛火,迎着冷风血雨,始终倔强地放出光……

  五代十国时,钱镠用弩箭射退钱塘潮,自此吴越国从上到下,信佛顺天,广筑庙宇、遍信佛法。这位让佛事更盛的君王,也对一切佛教规矩更加笃定力行,其中一条要求率土之滨的百姓都需避讳其姓名。客居衢地的刘氏族人,为了生存,哪敢冒犯天条,只能“劉”字去“卯、刀”,改姓了“金”。从此,活着的金氏族人,死去的刘氏,开始在江浙大地繁衍生息。

  宋初,金氏一脉从衢州迁居于兰溪望云乡鸡鸣山脚;至元天历年间,又有一脉迁居浦阳龙潭。宋元年间,金氏族人文有一代名儒——金履祥,时为“北山四先生”之一,为南宋末年浙东学派、金华学派的中坚,后在清雍正二年以“大儒”的身份,钦定从祀于曲阜孔庙,位列东厅 22 位;武有宋朝殿前护卫将军——金霸,元兵南犯之际,保护赵氏皇族,一路从中原安全护送至临安城;还有以孝行乡里的金景文,因孝行闻名于当世,南宋朝廷专门下文,改望云乡为孝行乡。

  看着庙宇偏房中摇曳着的烛火,金道祖遥想着文韬武略的先祖,禁不住无声啜泣起来:我作为一家之主真是没用啊!面对朱元璋、张士诚之类的农民武装,竟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望风而逃、奔走他乡。想当年,祖辈金霸是何等的英姿勃发,现在的自己却何等颠沛不堪!只能面对着石柱庙中的菩萨,虔诚地拜了一拜。这个孙权族裔祭祀的地方,为我们“活金死刘”的金氏族人,撑起了一片天,也是一种天道轮回啊!所以,只要人在,就有兴盛的那一天,我金氏要在这庙前繁衍兴盛开来!

  想到这里,金道祖的脸上似乎又开始浮现出希望,他拿起那支毛笔,蘸上一些用孙氏地界的清水浸化的墨汁,铺开一卷黄纸,郑重地写下了庙前金氏的第一页族谱……

  三

  当瓜桥江的晨雾漫过“雄瓜地”时,金氏祖先600年前栽下的大樟树,随着雁雀的惊叫声,落下了几片黄叶。在这600多年的岁月之中,流着刘氏血脉的金氏族人,在孙氏家族耕耘过的王洲沙土里,又种出了渗着黏稠汁液的瓜果。

  大明的烟云、八旗的铁蹄,于冷雨秋风、寒霜风雪中,一遍又一遍掠过这贫瘠的土壤。匍匐于沙土之中的金氏族人,唯有把背躬得更深,把脚踩得更实,才能苟延残喘于历史的风云中。500 多年时光一挥间,金氏族人如历史中的微小尘埃,虽微小无足轻重,但始终顽强地扎根于先人选定的这小小沙洲上。

  吸吮着王洲沙土的“乳汁”,浸润着孙权故里的“遗风”,王洲金氏似乎总蕴藏着一种“为民请命、为国奉献”的血脉。百年前开始的疾风暴雨期,活跃于腥风血雨之中的金氏先人就有曾是同盟会会员的金守淦、建立了富阳第一个党支部的金守先、任富阳第一届农委主任的金永昌、曾任青年团宁波市工委秘书的金怀谷,更有对越自卫反击战一等功臣金守儿烈士。

  先人都已逝去,但精神还留存着,时常挂在族人口中的还是金守淦和金守儿。金守淦,1877 年生人,早年间经蒋百里介绍加入同盟会,与于右任、蔡元培等当时一众进步人士,创办了《启明日报》。民国元年任浙江都督府秘书;次年回乡任县立小学校长;民国五年应蔡元培所邀,赴京任北京师范学校教务主任;后任北京图书馆庶务主任、代理馆长。在京期间,与毛泽东、李大钊、鲁迅等革命人士,郁华、洪文澜等富阳同乡都有来往。遥想当年,作为北京图书馆长的金守淦赴北京大学图书馆长的李大钊处走访之时,作为馆员的毛泽东会不会参与会见?抑或帮忙招待一下?

  南疆卫士金守儿,1955年生人,1976年春入伍。为能奔赴前线参战,三次提交请战书,最终编入广西独立师三团三营八连。1979年2月,在战斗中遭弹穿腹部,一根肠子被打断流出体外,他用碗顶住伤口,坚持战斗。经救治伤口初愈,即重返战场投入战斗。3月3日在攻打高巴岭战斗中,连续发射20发炮弹后中弹牺牲。1979年3月26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五四二〇五部队追记金守儿为一等功。1979 年以来,石柱庙前的金守儿烈士衣冠冢,总是松柏苍翠、浩气长存,祭奠的学生群众络绎不绝。

  石柱庙前,几百年前,先人种下的小樟树,现已成为十几人合抱不下的大樟树,每每都会随着风,发出沙沙声,仿佛在轻轻诉说着庙前金家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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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安放魂灵的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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